（金孔）《真相是假》4
（四）
谢可寅自认为自己同其他经纪人有细微的差别。
年轻是双刃剑，嫩得掐的出水的一张脸，走出去同娱乐圈老奸巨猾的商人首局谈判便容易输了威慑力和底气，然而和同龄艺人相处却很容易打成一片。她知道自己的优劣势，扬长避短地带出了几个新人。金子涵父亲最初就是看中了谢可寅这一点，聪明，有同理心，懂得藏拙，和恰到好处的市侩。
金子涵不记事时便丧母，父亲又形同虚设，很多时候她都把谢可寅当作母亲这样的家长角色依赖。所以她听话。艺人可以笨，笨可以教，也可以资质差，再差也有捡漏的活干下去，但是不能叛逆。金子涵有叛逆的时候，主见比之前几位都大，但好在她在谢可寅面前总是无意识地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。这一点让谢可寅很放心。
谢可寅觉得除了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，以及算清楚分成，剩下对金子涵的就都是感情。她不想自己和其他经纪人一样，把艺人纯粹地作为摇钱树，榨取她最大的利益。钱当然要赚，越多越好，但是得双赢。
接到谢可寅电话的时候，金子涵正忙着整行李。上午收到公司的通知，通知她们下午便要搬到公司为她们安排的集体宿舍。
这段时间她听从谢可寅的建议，强烈控制住自己上社交软件的欲望，眼不见心不烦，所有的事务全权交给经纪人打理，她也落得清净。
“你猜你们首次成团后的访谈视频放上网以后，你涨了多少粉丝？”电话那头的人故作神秘。
“一万？”
“再猜。往大胆了猜。”
“五万？”
“是十二万！”谢可寅的兴奋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。
这么多，金子涵倒吸一口气，为期三个月的比赛，也仅仅只为她吸引了不到40万粉丝，按这种情况算，只消三次访谈便可与之齐平，比赛多苦啊，而仔细回忆自己在访谈中的表现，不温不火，不咸不淡，充其量只是个及格分。那天她穿的衣服也不合身，坐在沙发上总担心会走光，便心不在焉的，常常接不住队友临时抛来的话题……总之是远远不及其他人有吸引力的，访谈一结束她就给自己下了这样的定论。
“…不理解。”
“你知道你的哪个片段转载最多次吗？”
“哪段？”金子涵一问出口，便有所察觉地醒悟过来，“……和孔雪儿那段？”
“是，而且你们已经有超话了，里面有几万个粉丝，cp粉。”
挂下电话，金子涵坐在地上，托着脑袋陷入思考。那天是她故意没有按提词板上的标准答案回答，所谓的化学反应，无非是谢可寅帮她问了比赛时的宿管，提供了一条真实且无人知晓的信息。孔雪儿的反应也是真实的，她坐得离自己最近，倏地回过头来，脸上是难以置信又不太好意思的表情，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直视过自己，即便是在比赛时，分到同一组一同排练时也没有。
她先前对孔雪儿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，一头红色的长发，刻苦，用功，卖惨。
她不知道在孔雪儿心里，自己是个什么概念。
或许这真的是目前唯一能扭转局面的办法，金子涵想。
根据以前所接受的教育，她从来觉得走捷径是一种不齿的行为。读书时她讨厌那些下课留下来跟老师攀谈的同学，人都是情感动物，再有原则的老师，都会考虑在期末评分的时候给脸熟的学生一个不太难看的分数。
如今她自己变成了这样的人。短短几天便全然放弃原则，变成了推动演艺圈畸形潜规则的一份子。金子涵叹了一口气。问自己，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和变成一个随波逐流的人，哪个更难以接受。
一旦下定决心选了其中一样，她便想立即去执行。
孔雪儿也收到了那一条公司的短信。她那时候正跟虞书欣她们在一起逛街，三个人经常会有一些小团体的活动，私下约着逛街，吃饭，按摩，但她们都心照不宣地忽略了金子涵。
第一次倒是有人提出来。
“要不要把金子涵叫上？”
“……别了吧，她这个人…吃饭的时候感觉都会坐到旁边桌去。”
“逛着逛着会睡着吧。”
……
在大家心里，金子涵是个有些奇怪的人，比赛的时候就不合群，喜欢深更半夜等人走了才一个人练习，其他选手淘汰时镜头对着脸也哭不出一滴眼泪，这一次成团她大跌眼镜地挤进前四，也不是说没实力，就是其他的特质都不及漂亮和多金这两点出挑。现在网上骂声一片，还有人扬言要起底她的家世。惨是真的惨，同情也不能说不同情，但是大家都有些避之不及。尤其虞书欣两人刚刚尝到出道的滋味，可不想惹上什么不可预测的麻烦。
可是孔雪儿避不了，公司既然决定给她安排这么一位麻烦制造者，大概率是会住在一间，以后也有很多活动要一起参加。她不知道要怎么跟金子涵相处。金子涵太冷淡也太自负了，访谈的时候连自己的手都不愿意牵。
捆绑炒作这件事，孔雪儿倒不见得有多么反感。也不是没做过，对象是男是女对她没什么区别，不过就是开开心心演场戏，电视里怎么来，他们就怎么来，甚至比拍电视还轻松。等营业期一结束，立马就有钱拿，时间长了也根本没有人再记得这码事。这笔帐怎么算都是划算的。
当时的组合访谈一出来，她就立马搜来看。抛开虞书欣和赵小棠，她最想看的还是自己和金子涵在镜头里呈现出了什么效果。
回忆起金子涵说自己喂猫的那一段，现场和视频里还是有点不一样。她还是好奇对方是怎么知道的，难道她有偷偷跟在身后？这也太诡异了。她迫不及待想看看民众对此的反应。熟练地进入超话，发现已经有人把她和金子涵在比赛时毫不相关的照片视频剪在一起。
“这也能磕。”
她自言自语。
看来事情也不像她想象得那么糟糕。不愿意配合演出的蹩脚搭档，也能捆绑炒作出人气。
拖着两个行李箱，她看到了房门外贴的合住名单，果然，是和金子涵一间。
她推开门，发现金子涵已经在了。
金子涵见她进来，便从椅子上站起来，旁边是两张铺得非常平整的床，沙发、冰箱和茶水柜，设备倒是齐全。
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，金子涵倒是率先说了第一句。
“你想要睡哪张床？”
“啊？……我都随便。”
“那我选靠墙的了。”
“嗯，好。”
“我睡觉不太老实，容易滚下去。”
孔雪儿诧异地抬眼，一不小心笑出来。这金子涵，对我说这个干嘛，她是在试图用搞笑来示好吗？
太烂了吧。
金子涵从包里摸索半天，掏出了一个带着标签新买的小毛绒玩具，塞到孔雪儿手里。
“轻松熊，轻松一点。以后请姐姐，多多关照。”
要关照你的话，很难轻松了。孔雪儿当即心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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