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金孔）《真相是假》9
（九）
孔雪儿在没有通告接的时候，就会在房间里做一些直播，没有像金子涵那样高大上的资源傍身，接地气的直播平台还是很多来找上她。
在籍籍无名的那段灰色时光里孔雪儿做过很多尝试，淘宝模特，某乡镇企业代言，楼盘开盘剪彩，酒吧开业表演……当然也做过很长一段时间主播。
互联网是有记忆的。如果仔细去翻，就会找到网友当时录下的自己的样子。
视频里头发的颜色是染完后褪了色的，介于棕色与酒红色之间，烫着一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成熟十岁的大波浪，脸上的廉价粉底过了两小时后便开始脱妆，在灯光下泛着黄，T区油亮亮的，假睫毛厚厚地盖在眼皮上面，侧影下手太狠，导致脸颊两旁像长满了络腮胡子。穿着玫红色的紧身T恤，上面还印满了山寨的大牌logo。
孔雪儿不忍直视当时的样子，怀疑自己当年一塌糊涂的品味和审美，放现在看简直是时尚黑洞，居然还在视频里教网友怎么打扮和化妆。
但是那又怎么样，孔雪儿内心尚有一丝自尊，钱是没有高低贵贱的，网友刷给自己的那些礼物，屏幕里闪过的火箭和游艇，变现了以后拿在手里都是一样的花。如果不是那些年自己不放弃地努力打拼，她怎么有钱给家人在城内买房，又怎么去偿还母亲欠下的赌债。
她从来不跟人说起她的家事。每次发钱，她都会把它们存起来，月底再打给家人。她对投资是极其谨慎的，经纪人以前做过房产中介，曾建议她买房作投资被她拒绝。
“金融危机了怎么办？”她对经纪人说，即便对金融一窍不通。
后来听说那段时间买了房的人都赚翻了，她才后知后觉地心动起来，但最好的买房时机已经错过了。
孔雪儿最常做的直播有两种，一种是为某品牌带货宣传，一种是和粉丝聊天表演些才艺，最后所赚的钱再和直播平台分成。
有一次她正直播，金子涵拖着行李箱进来了。
评论区顿时一片沸腾。
金子涵刚进门时有点懵，但立马反应过来，非常识趣地没有转身就走，而是过来跟直播间的网友粉丝们打招呼。
网友最爱起哄，刷评论让她们来一个友谊之吻。
孔雪儿有些尴尬，金子涵倒是毫不避讳，弯下身子凑上来在孔雪儿的额上快速亲了一口。
“现在你们满意啦。”金子涵笑着说，整理完东西就顾自去练舞室了。
前后不过短短五分钟，礼物如狂轰乱炸般毫无喘息地侵占整个屏幕，那是孔雪儿收益最大的一场直播。
结束以后她看到桌上放了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，是刚刚金子涵走前留下的。
金子涵每次去外地参加活动或帮品牌宣传收到主办方的礼物，总是要求对方多给她一份，回来便不声不响地放在梳妆台或孔雪儿的床头柜上。她打开盒子，这次是一瓶香水，洒在空气里，是她喜欢的果木香。不由地，心情都变得明快起来。
即便不在你身边，但我仍然记挂你。她仿佛听到金子涵这样说。
Fortissimo首支MV单曲拍摄地选在一片森林里。出门前孔雪儿帮金子涵整理好行李箱，不忘记在她的包里塞了一瓶防蚊喷雾，外景蚊虫多，咬在身上又疼又痒，万一挠破皮，留下疤就麻烦了。
四个人穿着看似前卫夸张其实连路都走不了的服装，站在烂泥堆里摆了整整四个小时的pose，却还没到拍摄进度的百分之十。
这个MV导演顾乙很出名，出了名的挑剔。
“等光。”
抛下两个字，众人又干等一小时。
“他以为他是侯孝贤吗。”虞书欣小声抱怨。
赵小棠：“没办法，谁让人家红啊，张圣绮的新歌《要死一起死》就是他拍的mv，你看看现在，快一周过去了，全网热搜第一名。”
“我觉得我们四个现在才是真的「要死一起死」，”虞书欣说，“这光到底什么时候来啊，我腿都快断了，这鞋是铁打的吗，怎么这么硬！”
孔雪儿：“……”
金子涵：“……”
虞书欣：“赵小棠，我们是跟两个假人出来的吗，为什么她们都没有人类正常反应的。”
金子涵：“其实闭上眼睛，忘掉周遭的一切，我觉得这个地方的空气还挺清新的。”
虞书欣赵小棠齐声：“你还是闭嘴吧。”
孔雪儿在旁边忍不住地笑出来。
“休息一下吧大家。”工作人员喊停，大家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喘口气。
拿水的时候顾乙叫住了孔雪儿，把她揽到一边。
“你还记得我吗？”他在半私下里终于肯放下架子，笑眯眯地问。
孔雪儿努力回想，不记得跟他有过什么交集。
“你那次跟张导谈定和周然的MV，我也在那个饭局里。”
就是那一次让自己沾上了“欲女”的标签，孔雪儿心想，却也无法回避地表现出惊讶且高兴的样子。
“我记起来了，那次您也在啊顾导。”
“我可是对你印象深刻啊，雪儿，你那个MV，拍得可真是太好了。只是可惜……”
孔雪儿摆摆手，表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。
“我现在有个路子，是个网剧。那资源是相当好的，剧本赞助什么的都基本谈定了，男主角目前考虑的是岑威。”顾乙说到这个名字抬起眼睛来，反问了一句，“岑威你知道吧。”
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岑威，当下最炙手可热的IP剧男主角，但凡跟他演的女明星都连带着火了。岑威长了一张老少咸宜的脸，无论是拍年代戏还是时装戏的导演们都抢着找他，有他就等于有票房和收视率。网传他就是那个被老戏骨骂不敬业的数字台词小生，还有人扒他早年被香港富婆包养云云……但那又怎么样，观众就是爱看他这张脸。
“我呢，给你透露个消息，我们副导演在考虑你。”
孔雪儿抬头，眼中满是惊喜，“真的啊？”
“但同时，还在考虑另一个人。”
“谁？”孔雪儿急急地问出口，才想起不该这么失礼。
顾乙用手指了指孔雪儿的身后。
“金子涵。”
孔雪儿哑然。
“她？”
“金子涵最近，势头很猛啊。”顾乙说着，笑了笑，“我知道你们一个集体，关系很密，但是就私底下跟你说，我觉得她的各方面表现力，还是不如你。”
“张导跟我说过，你很不错的。”
孔雪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，她总觉得顾乙这个“不错”有另外的意味，是不是张导跟他说过什么……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，总不至于要纠缠她一辈子吧，何况自己也付出过代价了。
正这么想着，孔雪儿感觉有一滴水落到自己的脸上，接着又是一滴，两滴……
光没有等来，却等来一场大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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